【影評】《搜查瑠公圳》:愛你愛到殺死你。獨立,是我不允許你實現的夢

香功堂主

戒嚴時期,瑠公圳發生一樁分屍案,牽動國家的敏感神經線,為了顧及連任總統的顏面,上層下達命令,要求警方儘速破案。擔任警察的趙子午,眼見父親趙將軍受到分屍案牽連,遭到警備總司令部逮捕,為能拯救父親,他和一心向上的記者秀秀合作,想要找出分屍案的兇手…

秀秀:

「他們擺明衝著你來,你還要查嗎?」

子午:

「妳怕了嗎?」

《搜查瑠公圳》預告:

案件表層之下的政治操作

靈感源自發生在臺灣的真實事件,但人物全數虛構的《搜查瑠公圳》,看得我心情矛盾。它快速點題,以分屍案揭開序幕,警方原本打算壓下新聞,以免破壞「社會善良風氣」,怎料事件曝光,受到上層的壓力,被迫趕緊破案。電影表面談分屍案,但藏在表層底下的,是分屍案對於國家元首的「面子」所帶來影響,還有勢力龐大的警備總部,如何施壓,扭曲是非黑白的能力。

《搜查瑠公圳》有些潛台詞,聽著有感,就像秀秀的父母都是政治犯,某天被警總帶走後,從此下落不明。她的身份特殊(叛亂份子的後代),只能努力寫稿,盼能能獲得賞識。警總懷疑趙將軍是分屍案凶嫌,而將他帶走。秀秀認為死者的丈夫罪嫌重大,想要揪出真正的兇手,報社老闆陳哥卻直白地說,上面(警總)才不管真相,要求秀秀寫文,把矛頭全部指向趙將軍,全力抹黑趙將軍好方便上頭辦事(政治鬥爭的順序高於追尋真相)。秀秀提出記者的道德操守問題,陳哥老實不客氣地說:

「妳不知道妳的稿費是上面給的嗎?」

直指媒體受到國家操控,真相與謊言,國家說了算。

 

中段敘事逐漸失速 配樂過滿搶戲

《搜查瑠公圳》的開場,無論是特效或是劇情的鉤子,都讓人對接下來的劇情發展感到期待,但影片中段卻像是一輛失速列車,脫離原先引人入勝的軌道。常常覺得台灣電影的配樂都有點欠缺想像力,緊張的時候放緊張的音樂、抒情感人的時候,也會把音樂弄得最滿才甘願。《搜查瑠公圳》中段,趙將軍被誣陷入獄,子午和父親從緊張的關係,變成父子情深。本該感人的時刻,卻常常被過度搶戲的抒情配樂干擾。音樂可以收斂一點嗎?在情緒高漲的時候,音樂真的不用跟著擺這麼滿啊!

*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搜查瑠公圳》

《搜查瑠公圳》(來源/伯樂影業)

人物設計淺白,缺乏想像空間

《搜查瑠公圳》中段故事說得直白,姚淳耀的表演也讓我感到煩躁,他所飾演的白上校,就是一個擺明了「我就是心狠手辣且沒有人性的反派角色」,我覺得最棒的反派,是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的同時,還能讓觀眾看到他「人性」的一面。然而,無論是白上校,或是三爺的身份,都少了點讓觀眾自行填空想像的留白。《搜查瑠公圳》開場,我很期待這部片能擁有像《殺人回憶》般,用兇殺案與劇中人物的發展,來影射時代的格局,但影片最終仍只流於《返校》式的風格,以淺白的方式去訴說國家之惡。

《搜查瑠公圳》朱軒洋

《搜查瑠公圳》(來源/伯樂影業)

故事邏輯錯亂、內容鬆散

此外,《搜查瑠公圳》的劇情邏輯也讓我看得頭暈,它一邊說國家單位擁有鋪天蓋地的權力,可以讓人輕易被消失、一邊暗示白上校等人,鐵了心要拿趙家父子當代罪羔羊。甚至,當趙子午即將被處以私刑,他竟能靠一己之力僥倖逃過一劫(警備總部的防衛也太鬆懈)。趙將軍為了保護兒子而認罪,警總將他帶去瑠公圳重現犯罪過程,沒想到正在逃亡中的趙子午,居然大喇喇、毫無扮裝地出現在犯罪現場。子午在親眼目睹父親自盡後,悲痛大喊「爸!」引來警總人員的注意,接著他又在秀秀的幫助下,「再次」逃過警總的追捕(他們逃跑的地方是一大片沒有遮蔽物的空曠野地啊)。不僅如此,秀秀三番兩次幫助子午辦案,警總的白上校卻都沒有對她下手,甚至在子午逃亡後,也沒想過去搜查秀秀的住處。我都不禁要想,警備總部到底是有沒有認真想要對趙家父子下手啊?

《搜查瑠公圳》趙家父子

《搜查瑠公圳》(來源/伯樂影業)

回到佳境的故事尾聲——暗藏歷史隱喻的巧思

電影至此,我以為自己對於這部片的耐心和好感度差不多要消磨光了,接著影片進入了第三幕,我的心情又有了轉變。《搜查瑠公圳》第三幕開始收線,而且收得不錯。兇手確實是死者的丈夫陸根生,只是他一直假扮成死者的情夫黃永霖,瞞過所有人,直到他的口音露餡,真相才水落石出。

陸根生從中國逃來台灣,謊騙自己擁有授田證,順利娶了台灣妻子。但他每次喝醉酒就會對妻子家暴,才讓在酒店工作的妻子,戀上菲律賓華僑黃永霖。嫉妒的丈夫,回不了中國老家,又無法阻止妻子想要帶著兒子離開他,一怒之下,才殺了妻子洩恨,甚至,連妻子的父母親和情夫也一併殺害,好把兒子佔為己有。

《搜查瑠公圳》電影劇照

《搜查瑠公圳》(來源/伯樂影業)

《搜查瑠公圳》開場,陸根生殺害妻子時,刻意打開收音機,放出蔣中正宣布連任的消息,這個設計除了作為陸根生口音的線索外,更重要的意義,是用陸根生(來自中國)以及他和妻子關係(來自台灣),來影射國民黨政府與台灣人民的關係:陸根生以謊言誘騙妻子嫁給他,妻子在發現丈夫是恐怖情人,有意「獨立」,丈夫卻將妻子與她的家人(台灣人)全數殺害。

《搜查瑠公圳》的第三幕戲是悲情的,它一方面同情陸根生的處境(被迫來台生活,又回不了中國,成了失根的浮萍),一方面也對這些扭曲的人,如何用殘酷手段屠殺台灣人以確保自己能持續掌握權力一事感到憤怒。《搜查瑠公圳》尾聲,陸根生的妻子以及趙將軍的清白似乎獲得了平反,但電影最終仍留下了伏筆,「白」上校(白色恐怖)的惡行還未結束,正義依舊蒙塵。

 

雖有缺點,仍有令人驚豔之處

是的,《搜查瑠公圳》有讓我感到不滿意之處,卻也有讓我為之驚喜的部分,除了劇情面好壞各半的問題,我其實很喜歡這部片的視覺效果,很有說服力。本片的演員表現也算整齊,老戲骨張世和梁修身,都是水準演出、飾演子午的朱軒洋,明星魅力有加分,他和飾演秀秀的吳卓源,搭在一起的效果也不錯,看完電影,覺得這部片的票房若能夠順利炒起來,未來可以像《通天神探狄仁傑》,發展出各種臺灣奇案的系列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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